学生频道

第二届“书香掇中”师生阅读分享作品选登(一)

发布日期:2020-10-13 08:30:08 浏览次数:12402
生活的旁观者
——《论语》中的那些无名隐者
杨艳伟
  在风雨飘摇、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些人积极地在各国奔走,要么想要拯救万民于水火,要么要借此施展才华来扬名于天下,这些人都是生活的积极参与者;还有一些人,他们或许德才兼备,或许也曾积极入世,但深觉想要凭一己之力来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那无异于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他们深感时代的洪流是无法阻挡的,重建伦理秩序更是痴人说梦,他们从不高估个人的力量,他们活得清醒而自知,于是他们做了生活的旁观者,冷眼看潮涨潮落,云起云灭。《论语》中就有这样一群生活的旁观者,他们当然没有留下姓名,他们甘愿活在生活的底层,似乎与这个世界相容,却又与世界保持适当的距离。唯一让我们把他们与周围的人区分开来的是他们对世界深刻洞察的“冷眼”和隐藏着的“热肠”。
一、守门人之问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论语·宪问第十四》
  孔子第二次周游列国,道不能行,于六十八岁时,结束了他十四年的游说生涯,率弟子们回鲁国老家,子路打前站,先到石门,天已晚,就在城门外住了一宿。早晨开城门的人见了他,不禁好奇地问他从哪里来。子路告诉从孔子那里来。那看门的说:“就是那个明知行不通,可还要硬干的人吗?”一个晨门小吏,对孔子的周游列国游说各诸侯行仁政德治的事,评价为“知其不可而为之”,语气中七分赞赏,三分叹息,赞的是孔子之行,叹的是天下局势的无奈,可谓孔子的“知音”。这个守门人没有从世俗的价值标准去评价孔子,可见是有识见的;尽管他和孔子的人生道路截然不同,可是一点也不阻碍他对孔子的欣赏,可见也是有胸襟的。他为什么选择做一个守门人?不会觉得委屈么?或许是出于不降志、不辱身的考量?或许是对生命的珍重?又或许是对退隐乐趣的心许?不得而知。可是这个无意在世间留言的守门人,却留下了对这个世间那些在梦想路上踽踽独行者们发人深省的一问,让我们这些世俗价值观的坚守者开始思考另一种梦想的价值。
二、农耕者之复
  “子击磬於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论语·宪问第十四》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论语·微子第十八》
  孔子周游列国,途径卫国,心绪不佳,以击磬解忧。有一个担着草筐的农夫经过,竟然听出了孔子隐藏在磬声中的忧虑,再凝神听了一会儿,竟然听出了孔子苦于不被人理解的寂寞。进而还作为“人生导师”对孔子提出了建议:“没有人理解就算了吧。河水深就穿着衣服趟,河水浅就撩起衣服趟,这有什么呀?”不逆势而行,行于当行,止于当止,不强求,不苟且,顺其自然。
  耕者长沮、桀溺亦是如此态度。他们对渡口在何处这样的现实问题避而不答,却规劝着周游列国的孔子:“天下如滔滔洪水,谁能改变呢?”  
  第一位农夫通音律本就超出了他山野农夫的身份,还能听音识人,那俨然已具备音乐大家的风范了,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农夫呢?有的人或许天赋异禀,接通了与上天的信号。我想他能听出孔子的寂寞,估计自己也曾有好多个夜晚也有孔子这样不被人理解的寂寞吧。只是我想不通这样甘愿隐藏才华,丢掉功名富贵,匿身底层的农夫有什么非说不可的理由而在此时显露身份呢?
  长沮、桀溺这两位农夫更有意思,子路来向他们询问渡口的位置,在长沮知道了是孔丘来问之后就很生气,负气地回答:“孔丘知道渡口的位置。”我们很明白孔丘并不清楚现实中渡口的位置,那长沮为何要这样说?为何要生气?桀溺的回答更是出乎意料,已经不再是渡口的问题,而是选择人生道路的问题了。为何桀溺要规劝孔子呢?
  其实三位农夫的反常,无非是两种选择的碰撞而已。一个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和执着走在积极救世的道路上,一个以看破一切的睿智和淡然走在隐居避世的道路上,当两种选择遇上的时候,难免会出现一点碰撞。只是若三位农夫真的一切都看透,打定主意冷眼旁观这世界的兴衰荣辱,那为何又要来规劝孔子呢?我想三位农夫虽然具有看透一切的智慧,但当孔子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之态执着地走在被他们不得已抛弃的道路上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是复杂的——钦佩?惋惜?怀疑?我们这样的避世可保一世平安,可一定对吗?孔子走的这条路凶险无比,可他走的这条路一定是错的吗?所以他们的规劝反而不像是在劝孔子,更像在说服此刻有一点动摇的自己。
  正像胡文英这样评价庄子:“庄子眼极冷,心肠极热。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肠热,故悲慨万端。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热肠挂住;虽不能忘情,而终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我觉得此时用来评价文中的守门人和农夫也是合适的。或许冷眼是他们在冷酷世界保存自身的伪装,热肠才是他们的底色。只是他们虽未能忘情,却也终不下手,做了生活的尴尬人。
  其实,我们作为坚定的生活参与者,有时在参与生活太久之后,也会想要跳出生活,做一名旁观者,看看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地鸡毛还是繁花似锦。但是我们虽对那个旁观的世界向往至极,却又怯步不前。谁不是生活的尴尬人?
  有趣的是,历史滚滚向前,那些避世不够积极的隐士生活却成了我们这些在钢筋水泥中追名逐利生物的向往,我们总是在此岸艳羡彼岸,又在彼岸回望此岸,如果可以穿越时空,有幸站在他们面前,我一定要问一问:“先生,可要渡河?”
联系电话

联系电话

0724-2443599

公众号
荆门掇刀石中学
返回顶部